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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历史哲学发展逻辑的深层透视任何历史哲学都具有自身的历史界限,但并非所有的历史哲学都能自觉到这一点,而且,某些历史哲学为了强调历史的一般性而有意或无意地遮蔽了自身的历史界限,以致成为了“超历史”的“一般历史哲学”。传统西方历史哲学就是如此。现代西方历史哲学虽然意识到了历史的主体性以及历史认识的主观性与相对性,但由于不了解历史与历史认识的实践本质而并未能真正明确其历史界限。只有马克思历史哲学真正实现了哲学史上明确历史界限的历史哲学变革,即通过把历史哲学还给“历史”本身,真正开辟出了一条使哲学与历史融为一体,把哲学变成“文化的活的灵魂”的全新历史哲学道路。一、传统西方历史哲学:对历史的“超历史”论证严格学科意义的历史哲学兴起于18世纪的西欧,并且是以“超历史”的“一般历史哲学”这种理论形态问世的。所谓“超历史”的“一般历史哲学”,就是从某种抽象范畴出发对人类历史进行先验、抽象的描绘、设计、理解和说明,即遵循历史之外的尺度来编纂和理解历史的哲学理论。这就是所谓的传统西方历史哲学。严格学科意义的历史哲学之所以兴起于18世纪的西欧,主要在于以地理大发现为契机的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既向人们提出了从整体上探索历史发展规律与趋势的客观要求,又向人们提供了观察和理解历史的经验材料与宏大视野。而传统西方历史哲学之所以沿着“超历史”的思维路向发展,除了古希腊哲学的“超历史”思维传统的影响之外,主要在于人们未能洞察资本逻辑的历史暂时性而局限于狭隘的资产阶级视野对历史作了“超历史”的论证。因此,传统西方历史哲学实质上提供了一种维护资本逻辑的历史观。在西方思想史上,被誉为“历史哲学之父”的维柯,从反对笛卡尔学派的历史怀疑主义出发,首先创立了严格学科意义的历史哲学。维柯肯定了历史是人类活动的产物及其发展的规律性与人类获取历史知识的可能性,但这却是以发现“一种理想的永恒的历史图案”[1](P9)为理论旨趣的。因此,在维柯眼里,各民族的历史不过是“天神意旨”所安排的“神的时代――英雄时代――人的时代”的螺旋式复演(归)过程。18世纪法国启蒙学派从抽象的理性出发来说明和理解人类历史,创立了历史哲学的理性主义体系。无论是首次提出“历史哲学”概念的伏尔泰,还是杜尔哥、孔多塞、孟德斯鸠以及爱尔维修等人,他们都把人类历史抽象为了与社会物质生产发展过程毫无关系的理性进步过程,即把抽象的理性当作理解和编纂历史的唯一尺度。正如恩格斯所言:“在这里,反对中世纪残余的斗争限制了人们的视野,中世纪被看作是千年普遍野蛮状态造成的历史的简单中断;中世纪的巨大进步――欧洲文化领域的扩大,在那里一个挨着一个形成的富有生命力的大民族,以及14和15世纪的巨大的技术进步,这一切都没有被人看到。这样一来,对伟大历史联系的合理看法就不可能产生,而历史至多不过是一部供哲学家使用的例证和插图的汇集罢了”。[2](P229)康德则在充分肯定启蒙运动的基础上,把理性改造成历史理性,建构了一种“普遍历史观念”。康德用“allegemeineGeschichte”一词来表述“普遍历史”(universalhistory),即作为整体的人类历史,[3](P18)就是为了给人类解释历史提供一种“超历史”的“指导原则”。在康德看来,历史发展以“自然的合目的性”为先验基础。历史进步不过是“自然的计划”的实现。人类的自然秉赋――“人类社会中的对抗性”[3](P6)是历史进步的根据。这种“对抗性”,亦即理性的内在矛盾。大自然通过赋予人类以理性,即通过建立“普遍法治的公民社会”[3](P8)保证个人自由的实现和全体人类的共存共处,从而保证自身计划的实现。人类从“自然状态”过渡到“公民状态”,即从“各民族的联盟”进入“世界公民状态”,就是所谓普遍历史的形成。“把普遍的世界历史按照一场以人类物种的完美的公民结合状态为其宗旨的大自然计划来加以处理的这一哲学尝试,必须看作是可能的,并且甚至还是这一大自然的目标所需要的。”[3](P18)这就是康德所谓的历史的“范导性”原理。黑格尔在康德的“普遍历史观念”基础上,通过把历史归结为哲学的历史,即理性的自我外化、自我否定、自我复归的过程,完成了对人类历史的思辨表达。按照黑格尔的观点,理性不仅支配世界历史,而且也认识世界历史;理性不仅是历史本身,而且是历史的自我意识。他断言:“哲学用以观察历史的唯一的‘思想’便是理性这个简单的概念”。[4](P8)在黑格尔看来,世界历史是绝对理性自我异化以及扬弃这种异化的具体现实。他把世界历史的发展归结为绝对理性的线性逻辑链条。“世界历史民族”或者“民族精神”的形成,是作为绝对理性发展“阶程”的世界历史的起点。换言之,“世界历史民族”和“民族精神”是“精神”具体展示自身意识和意志的“现实”。所以,世界历史行程表现为“精神”从东方到西方的世界漫游。民族精神的更替是普遍的“精神”在历史上提高并完成自己,从而使自己成为一个自我理解的“总体性”过程。这就意味着资本主义及其开创的“世界历史”不过是“无人身的理性”的逻辑发展的结果。这样,黑格尔也就将传统西方历史哲学理解历史的“超历史”思维路向推向了顶峰。不难发现,把历史看作某种实体根据某种终极目的或遵从某种普遍计划在时间中展开的过程,并通过对人类生活“过去”的一般回溯与逻辑追认来证明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合理性及其永恒性,是传统西方历史哲学的全部秘密。把“历史”抽象为与“现实的历史”无关的“过去”,并从纯粹客体角度来看待“过去”,遮蔽历史呈现自身以及历史认识得以展开的历史前提,从而实现对历史的思辨构造与说明,是传统西方历史哲学的基本特征。因此,一旦人们注意到历史是“人的实践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在时间中的展开,传统西方历史哲学就必然走向破产。二、现代西方历史哲学:实证主义与人文主义范式随着历史的经验材料的增加以及历史学的专业化发展,人们对黑格尔推向顶峰的传统西方历史哲学越来越反感,因而通过拒斥传统形而上学开辟出了新的历史哲学道路。这就是西方历史哲学的现代转向。西方历史哲学的现代转向主要包括现代西方历史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两种基本方向。而现代西方历史哲学的发展,则又大致可区分为实证主义与人文主义两种基本范式。(一)实证主义范式实证主义历史哲学范式的基本观点和特征集中体现在其创始人孔德的历史哲学思想中。实证主义历史哲学也就是孔德所谓的“社会物理学”,即以经验事实为基础,并通过经验归纳和数学演绎方法来探寻社会历史规律的实证科学。孔德指出:“人类生活的现象虽然比任何其他现实更加可变,但同样服从不变的规律。”[5](P40)“这条规律就是,我们的每一种主要观点,每一个知识部门,都先后经历过三个不同的理论阶段:神学阶段,又名虚构阶段;形而上学阶段,又名抽象阶段;科学阶段,又名实证阶段。”[6](P25)实证主义历史哲学把实证主义精神看成了历史发展的最高阶段。同时,在孔德看来,人类精神发展的进程与文明史的进程是一致的。人类文明史的进程包括军事时期、过渡时期和工业时期三个阶段。精神的发展是历史进步的动力,而实证主义则是人类历史进步的真正基础。这样一来,孔德就把历史进步与精神发展等同起来,用精神逻辑的先后次序来取代了历史的先后次序。[7](P176)这就是孔德“社会动力学”的主要内容。同时,孔德还借用生物学和心理学的观点把社会描述成一个有一定结构秩序的有机统一体,建立了“社会静力学”。在孔德看来,社会类似于生物有机体,社会内部各因素相互依赖的纽带证明了社会整体的优先地位。因此,研究社会必须研究作为社会整体的各组成要素的密切联系和变化,并发现其永恒的社会结构秩序。由于社会结构秩序是由社会总体伦理精神决定和控制的,因而只要以实证科学为基础来建构社会总体伦理精神,摧毁思想上的无政府主义,就能确保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这样,孔德又把实证主义作为了理解和编纂历史的方法论基础。应该指出,孔德实证主义历史哲学对历史的经验性以及历史知识的可实证性的强调,对于克服历史研究的思辨性以及使历史研究走上科学化的道路发挥了积极意义。然而问题在于,实证主义历史哲学并不了解历史的实践本质,它把实证科学精神抽象为历史本身发展的前提和动力,把历史了解为“实证精神史”,将实证主义方法夸大为唯一可靠的历史研究方法,将实证主义抽象为人类历史发展的最高阶段,这不仅没有摆脱对历史的“超历史”理解,而且也未能真正明确自身的历史界限。(二)人文主义范式实证主义历史哲学拒斥传统西方历史哲学的失败,促使一批西方哲学家另辟蹊径,从人的生命意志、价值追求、文化环境等角度来理解历史问题。这就是人文主义历史哲学范式的兴起,而尼采、狄尔泰、文德尔班与李凯尔特等人则是其理论先驱。在尼采看来,历史学的形而上学化以及实证化和数学化,使人们失去了历史意识,从而类似于动物停留在“最狭隘的视界中”。[8](P2)尼采主张建立一种反映“生成的文化、强有力的生命之流”的历史观。他主要从三个层面展开对黑格尔形而上学以及实证主义的批判改造。第一,通过论述“上帝已死”与具有选择性和创造性的人的生命活动,阐明人类历史的非决定性倾向;第二,通过探讨并确认历史过程以及历史认识的相对性,用“主观的任性”打破了历史观念的形而上学性;第三,通过把人类历史描述为不断生成的文化和人类强有力的“生命之流”,把历史进程看作非机械的“变化”与有目的的“同一”。[9]这就是人文主义历史哲学范式的萌芽。狄尔泰则通过探讨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区别,奠定了人文主义历史哲学范式的雏形。按照狄尔泰的观点,历史科学作为人文科学的核心,是对人们的“内心生活”的揭示,个人的生命体验是历史认识的基础。基于此,狄尔泰把历史认识视为一种循环解释:历史事实的意义通过研究者的解释得到揭示,研究者的解释则以对研究者精神状态的解释为前提。在狄尔泰看来,历史科学是对历史思维的分析,而历史思维则包括自传、传记和历史编纂学三种形式,历史研究就是就这三种形式作为相互补充的手段来使用的。这样,历史思维的最高形式就是历史编纂学。狄尔泰所谓的历史编纂学,就是对“客观精神”和各种“精神的客观化”的研究。所谓客观精神就是指客观化的精神,诸如建筑物、工具、书籍、艺术品等等所构成的总和,它们构成理解人类历史的前提。至此,狄尔泰就把历史完全变成了一部精神史,为后来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以及科林伍德的“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等观点的提出奠定了基础。弗莱堡学派的新康德主义者文德尔班和李凯尔特,则以“价值”为核心改造了人文主义历史哲学。文德尔班极力强调历史研究方法的自主性和独特性,并认为维持历史科学的自主性和独特性的关键,就在于把个人的心灵“直观”当作历史思维的主要形式。李凯尔特则把历史学作为哲学赖以发展的依据,并认为哲学的任务在于揭示结晶于历史过程中的各种不同的价值。在李凯尔特看来,价值是划分文化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标准,没有价值就没有历史科学。因此,价值评价的普遍有效性是历史研究的客观性的前提,文化价值的客观性、普遍有效性是历史知识的客观性的基础。这样,弗莱堡学派就通过否定历史过程的客观性,把历史认识的相对性推到极端,进而将历史与历史认识抽象地等同了起来。显然,人文主义历史哲学范式通过模糊历史与历史认识的差别,并致力于对历史认识的主观性与相对性的论证,将历史哲学的理论主题从历史本体论转到了历史认识论与历史方法论。如果说实证主义范式还带有较强的历史本体论色彩,那么,人文主义范式则把研究重心真正转到了历史认识论和历史方法论。正如沃尔什所说,现代西方历史哲学通过赋予“历史”一词以两种含义:即(a)过去人类各种活动的全体与(b)人们对它的叙述和说明,把历史哲学区分为了思辨的与分析的或批判的两种类型,并从前者过渡到了后者。[10](P7)威廉?德雷指出,与思辨的历史哲学相反,分析或批判的历史哲学“致力于弄清历史学家自身研究的性质,其目的在于‘划定’历史研究在知识地图上所应占有的地盘”。[11](P1、2)而科林伍德则借布莱德雷的观点指出,“历史知识决不是单纯消极地接受证词,而是对证词的一种批判的解释;这种批判就蕴含着一种标准,而这个标准就是历史学家带到他的解释工作中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