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类型学刘丹青讲义.

语言类型学刘丹青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CLSI.2011.北京大学第一讲当代语言学背景下的语言类型学•当代语言学和语法研究的三大范式(paradigms)•语言类型学简介0.Chomsky的三个充分性和Dik的三个充分性•Chomsky：观察的充分性、描写的充分性、解释的充分性•Dik：交际的充分性、心理的充分性、类型的充分性（Dik1980:2）•汉语研究及汉语语法学较缺少的观念是类型的充分性1.1三大范式的基本分野：形式学派：生成语法、核心词驱动语法、广义短语结构语法、词汇功能语法生成和某些非生成的形式学派的关键区别：是否有底层结构到表层结构的推导功能-认知学派：语篇功能语法、系统功能语法、认知语法、构式语法•二者的关键区别：基于话语交际VS.基于头脑认知•话题焦点观和背景-图形凸显观的区别。受事的被动化处理，在语篇派中是去焦点化（≈背景化），在认知派中是凸显化。生成语法称为raising或fronting，也有凸现的意思类型学派：蕴涵性类型学、统计-和谐性类型学、整体类型学、特征类型学1.2三大范式的基本关系：形式学派功能学派类型学派•普遍语法UniversalGrammar和语言共性languageuniversals•就地挖井与遍地查矿相近的理念&不同的途径凸显理念VS.凸显材料•语言内解释与语言外解释•语言规则是原生的还是派生的•语言能力是大脑里的独立部门还是一般智力的一部分1.3方法上的各自特点：Test,Text,Attest1.3.1内省测试(Test)•合格句与不合格句（*号句）：探究语法规则的极限。经典课题之一：反身与管约论。如：IbelievethatJohnaskedBilltosendTomtoforceCharlietoblamehimself.我相信John叫Bill派Tom去强迫Charlie责怪自己。（试在前加上“X犯了错误，没人愿意公开责怪”的语境）经典课题之二：孤岛条件•a.我到过泰山。~b.泰山i我到过[ti]。•a.我到过泰山和黄山。~b.*泰山i我到过[ti]和黄山。~c.*泰山i我到过[ti]黄山。•a.HethinksJohnwillwin.~Whoidoeshethink[ti]willwin?b.HelikesthebookJohnwrote.~*Whodoeshelikethebook[ti]wrote?•a.我坚信小张会赢。~小张，我坚信[ti]会赢。b.我喜欢小张写的书。~*小张，我喜欢[ti]写的书。形式学派的语义测试：同一与不同一，而非语义标签•Johniwashedhimj.~Johniwashedhimselfi.•张三告诉我，他i派李四j去打王五k，结果李四打了他自己i/j/*k。•Everystudenthasreadabook.Abookhasbeenreadbyeverystudent.1.3.2话语(篇章/文本)分析(text)•在真实文本中是如何情况？定量重于定性。•经典课题之一：S.Thompson属性词（形容词）研究以语篇功能考察的考察解释跨语言现象。属性词的两大功能：帮助引进一个新的所指（近名词），对一个已知的所指进行描述（近动词）。不同的语言凸现其不同的侧面，形成不同的形容词类别或归属。•经典课题之二：DuBois作格(ergative)语言研究1.3.2话语(篇章/文本)分析(text)单论元句在话语交际中占优势，及物施事出现是“有标记”的，所以需要真正的标记。(SacapultecMaya等语言)1.3.3跨语言分布验证(attest)•逻辑可能与实际可能•语言特征与特征之间的关系：蕴涵性共性、等级系列•经典课题：S、V、O三者的关系六种逻辑可能，SVO、SOV、VSO、OSV、VOS、OVS。96%以上语言只属于前三种，近90%属于前两种前三种之共同点：S在O前前两种之共同点：动词和宾语相邻分布测试的具体调查方法近似于内省测试。有时也辅之以语篇调查。•蕴涵性共性：VSO语言总是使用前置词，SOV语言总是使用后置词。•普遍现象20：当任何一个或者所有的下述成分（指别词、数词、描写性形容词）居于名词之前时，它们总以这种语序出现。如果它们后置，语序或者依旧，或者完全相反。1.3.3跨语言分布验证(attest)•等级序列：颜色词等级序列（Berlin&Kay1969）黑黄紫红蓝褐橙白绿灰粉红•亲属关系等级序列•关系化可及性等级（Keenan&Comrie1977）–主语直接宾语间接宾语旁格领属定语比较基准；–有复指代词的比无复指代词的可及性强。1.3.3跨语言分布验证(attest)1.3.4认知语言学•功能理念与形式学派式测试研究方法的结合1.4同类课题三种方法如何研究——以双及物结构为例测试法：以句式测试为例•我给他书。/我送他书。/我还他书。/我卖他书。/*我买他书。/*我倒他茶。•我送给他书。/我还给他书。/我卖给他书。/我买给他书。/我倒给他茶。/*我给给他书。•我教他数学(?=我教给他数学)/我教我开车。(*我教给他开车)/我问他问题。(*我问给他问题)•我送书给他。/我还书给他。/我卖书给他。/我买书给他。/我倒茶给他。/?我给书给他?*我教数学给他。/*我问问题给他。•我打他耳光。/*我打给他耳光。/*我打耳光给他。•倒给他一杯茶。=倒一杯茶给他。=给他倒一杯茶。送给他一本书。=送一本书给他。~?给他送一本书。卖给他一本书。~*给他卖一本书。借给他一笔钱。~*给他借一笔钱。…………还可以进行有定无定测试（给这位先生一杯红茶。~?给一位先生这杯红茶）、重度测试（给他一个很大的箱子~?给一个得了重病的高中老同学药）、辖域测试（“我送了每一位同学一本书”，“一本书”是变项，受全量算子“每”管辖。“我送了每一本书给一位同学”，难以成立，或“一位同学”不是变项，不受“每”管辖。）文本法：•考察双及物诸式各自的出现频率分别如何，由此判断什么形式是基本或更加重要的形式、结构的选择与有关成分的信息特征(有定无定、已知未知等)、单位的轻重（长短）、处理难易（processing，指生成或理解）的关系。•Collins(1995)，Arnold&Watow(2000)基于澳洲英语和加拿大英语语料库的统计证明，与事多已知、有定，客体多新信息、有定，句子倾向于采用双宾句。后者还证明，有定无定和信息新旧与重度有关，重成分后置与无定新信息后置一致验证法：•考察双及物诸式在各语言中的分布。如Polinsky发现，没有语言双宾式和介词式都无。可见此式为绝对共性。有介词式无双宾式的语言有不少，两者都有也不少，有双宾式无介词式的只见于论元在动词核心上标注的语言。可见介词式是更基本的。汉语跨方言研究也证明此点。注意，这与文本分析以双宾式为优势结论不同。•类型学还关心：双宾语的语序可能有哪些？实际上出现的有哪些？优势语序是什么？什么是有条件的？什么是无条件的？可以用双宾语的动词有怎样的优先系列(给予义、获得义、告诉义、显示义……)，双及物结构在被动化、话题化和关系化等语法过程的关系……1.5各派方法的局限形式学派注意定性（合格与不合格之别）而忽略定量，可语法中并不处处存在合格不合格的纯粹定性标准。从单一语言中总结出的规律实际上混杂了人类语言普遍规则和个别语言特有规则两种情况。功能语法注重研究实际语料，难以清晰分离出相关因素和无关因素。文本内的句法结构受内容的制约较大，缺乏可重复性和可预测性。类型学的测试法不得不借助间接的语言描写材料，质量可靠度不一。可以比较的项目只限于少数基本的语法现象。2.1类型学的形成：从古典到当代•语言学中的类型学犹如整个人文科学中的文化人类学。类型学形成的基础犹如文化人类形成的基础：复数意义的文化观念和语言观念。“夷夏之辨”，自我中心不利其产生。•古典类型学：形态分类法（屈折语，粘着语、孤立语及后加入的多式综合语）；对语言要素之间跨语言的相关性的注意是蕴涵性语言共性的萌芽。结构主义对语言个性的强调：你今天认为是人类语言共同特性的东西，也许在你明天调查的一种语言中就被打破。当代类型学的开端：Greenberg（1966[初版1963]）。2.2Greenberg的语序类型学2.2.1蕴涵性共性与四分表（tetrachoric）（1）a.文字式：假如Ｐ，那么Ｑ。b.逻辑蕴涵式：PQ由PQ可衍推出：–Q–P但不能衍推出：–P–Q+P,+Q-P,+Q*(+P,-Q)-P,-Q2.2.1蕴涵性共性与四分表•(2)WXYZGU25：假如代词性宾语后置于动词，那么名词性宾语也同样如此（GU代表Greenberg1966所建立的共性）VOpVon由WXYZ可推出：ZYXW（如OnVOpV）但不能推出：YZWX（如不能推出VOnVOp）VOp，VOnOpV，VOn*(VOp，OnV)OpV，OnV-四分表用于语序共性-WX，YZXW，YZ*(WX，ZY)XW，ZY2.2.1蕴涵性共性与四分表2.2.2优势语序的发现•在蕴涵性共性中，被蕴涵项（后件）相对于蕴涵项（前件）来说是优势项。在四分表中，优势项都出现两次，而非优势项只能出现一次。用于语序也一样，处于被蕴涵项位置的语序相对于处于蕴涵项的语序来说就是优势语序。•优势语序也存在于非蕴涵性共性中•GU14.条件从句在所有语言中都以前置于主句为正常语序。•GU15：除非在名词性宾语总是前置于动词的语言中，表达意愿和目的的从属动词形式总是后置于主要动词。•优势现象不仅存在于语序中。任何以单向蕴涵形式存在的共性都以被蕴涵者为优势项：•GU29.如果一种语言有屈折变化，那它总有派生现象。•GU30：如果一种语言里动词有人称－数的范畴或有性的范畴，那么它总有时－体的范畴。•GU31：如果作主语或作宾语的名词跟动词有性的一致关系，那么形容词跟名词也总有性的一致关系。2.2.2优势语序的发现2.2.3语序和谐性的发现•a.一种优势语序总是能存在，而其反面，即劣势语序，却只能在与该语序和谐的结构也存在的情况下存在。•b.在相似的结构中，对应的成分倾向于出现在同样的语序中。•Greenberg(1963)和谐性和优势语序的关系•刘丹青（2003：36-37）总结和谐性和优势语序的关系：•a.两种语序有和谐关系时可以并存于同一种语言，即使其中有非优势语序。•b.两种语序都是优势语序时可以并存于同一种语言，即使两者不和谐。•c.两种语序没有和谐关系，而且都不是优势语序时，不能并存于同一种语言。2.2.4对语序问题的关注和对介词类型的重视：汉语语序的困惑Greenberg共性对汉语（普通话）的通行看法GU2.在具有前置词的语言中，领属定语几乎总是后置于中心名词。在具有后置词的语言中，领属定语几乎总是前置于中心名词。有前置词，没有后置词，领属定语前置于中心名词GU4.以绝对大于偶然性的频率，以SOV为正常语序的语言是后置词语言。SVO语序,前置词Greenberg共性对汉语（普通话）的通行看法GU9.当疑问句助词或词缀相对于整个句子有专用的位置时，以远超出偶然的频率显示，位于句首时，该语言是前置词语言，位于句末时，该语言是后置词语言。疑问句助词“吗”等位于句末，属前置词语言GU22.当差比句的唯一语序或语序之一是“基准-比较标记-形容词”时，该语言为后置词语言；如果唯一语序是“形容词-比较标记-基准”时，大于偶然性的绝对优势可能是该语言为前置词语言。差比句语序是“比较标记-基准-形容词”（比他高），前置词语言Greenberg共性对汉语（普通话）的通行看法GU23.如果一种语言只有后缀，则这种语言是后置词语言。如果一种语言只有前缀，则这种语言是前置词语言。普通话几乎只有后缀（“阿-”主要是南方前缀，“老-”、“小-”都有实义），属前置词语言GU24.如果关系从句前置于名词是该结构的唯一表达法或可选表达法之一，或者这种语言是后置词语言，或者形容词定语前置于名词，或者两者都是。关系从句前置于名词是唯一语序，属前置词语言，形容词定语前置2.3类型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