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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壁垒：我国外贸面临的新问题——对西班牙埃尔切市烧温州鞋事件的思考胡振华2012-10-1212:26:56来源：《对外经贸实务》(武汉)2005年01期一、问题的提出西班牙的埃尔切市被誉为“欧洲鞋都”，埃尔切市温州鞋城是当地一个非常著名的鞋类批发市场，目前已有30多年的经营历史。鞋城开办之初采用的是“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近年汇集在那里的中国五六十家鞋店，主要直接或间接经销温州鞋，是目前温州鞋走向欧洲市场的一个最重要集散地。但2004年9月17日发生的一切对在当地经营的温州鞋商而言，显得那么不可思议，“欧洲鞋都”的上空笼罩着阴霾。近千名当地鞋商和鞋厂工人未经当地政府批准却“有组织”地聚集在该市著名鞋城——ELCHE工业区，号召当地人“把进入这个城市里的所有鞋子烧掉”。人群高呼“中国人滚出去！”“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等口号时，一个装着温州鞋的集装箱货柜刚从波兰运达这里准备下货，游行人群冲到仓库门口，放火烧鞋。当看到仓库冒起浓烟时，一位女华商立即拨打火警电话，叫来了消防车。但那些肇事者居然躺倒在地上，阻挡消防车进入现场灭火，致使大火未能得到及时控制，烧毁了整个仓库，还殃及了旁边一家当地人的工厂。整个骚乱事件中，当地警察先是袖手旁观，然后是束手无策。救火车是在防暴警察赶到后，鸣枪警告的情况下才得以进入，但一切都太晚了。更让在西班牙经商的华人难过的是，当地时间9月23日晚间，埃尔切市又发生一起大规模的反华商抗议游行示威活动。从2001年开始，温州鞋商们共遭受过4次大规模的打击：2001年8月至2002年1月，俄罗斯曾发生过一次查扣事件，温州东艺鞋业卷入其中。那次查扣货物历时最长，整个浙商损失大约3亿元人民币，个别企业损失达千万元以上。2003年冬，20多家温州鞋企的鞋类产品在意大利罗马被焚烧，损失不详。2004年1月8日，尼日利亚政府发布“禁止进口商品名单”，90天后，新列入名单的41种商品被禁止进口和销售。已在尼日利亚的温州鞋，损失至少数千万元。2004年2月12日，俄罗斯内务部出动大量警力查抄莫斯科“艾米拉”大市场华商货物，包括温州鞋商在内的中国商人，此次损失约3，000万美元。面对熊熊大火和一系列的飞来的横祸，在世界各地经商的温州人弄不明白：他们为世界市场提供了价廉物美的鞋子，并给当地政府增加了财政收入，但合法的经商活动为何遭遇到如此惨痛的打击？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中国还面临打火机、服装、彩电等产业走出去的问题。而且随着中国的产品越来越走向世界，中国产品的竞争优势将使得一些国家的某些产业重新洗牌，实际上就是一个利益重新调整的问题，温州鞋商在西班牙的遭遇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贸易课题——民间壁垒。二、民间壁垒——对冲突酝酿的一种解读成功解除关税壁垒和技术性壁垒的温州商人又面临着民间壁垒这一新的贸易难题。其中原因是复杂的，有温商在经营过程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也有所在国民间的原因。将它们归纳如下：1.法律原因。侨商一定要合法经营，各种手续必须齐全，否则，就会让人抓到话柄，也不利于自己的长远利益。一些中国鞋商在进口中国鞋的时候有偷漏海关关税的现象；还有的中国鞋商在销售鞋的时候，不向消费者收取增值税；甚至说中国鞋商普遍不遵守西班牙政府规定的营业时间，星期天和节假日也营业，每天的营业时间特别长，有时候甚至半夜也做卸货等工作，比较随意，这是法律不允许的。事件发生前，埃尔切税务局已经向15家华人鞋商发出通知，要求他们的公司准备好发票，将对他们进行税务大检查。个别华人公司有假冒产品，这种现象必须尽快杜绝。个别华商还有雇佣黑工的现象，不按照当地法律给工人上各种保险，盘剥工人。2.经营原因。中国鞋商过于集中一地经营、恶性竞争，容易引起注意。西班牙的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等城市也有一些中国鞋店，但是，那里就没有发生烧鞋暴力事件。实际上，现在西班牙侨商的主要竞争对手并不是西班牙人，而是中国人自己。当地侨商与自己人互相压低价格，恶性竞争时有出现。中国鞋商应该团结起来，不应该“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据了解，埃尔切的西班牙鞋业主和一些失业工人早在2003年就对中国鞋商表示出不满，并威胁要游行示威。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中国鞋商的注意。埃尔切的60多个鞋商近在咫尺，比邻做生意，又大都是温州人，但多数互相不认识，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华人鞋商组织。侨商普遍反映出了事情不知道怎么办。3.生活原因。先富起来的中国鞋商应该注意低调生活，不应该过度挥霍。有的人开车要开“奔驰”和“宝马”，房子要住海滨别墅，下高级饭馆，进赌场豪赌。这些举动很容易引起西班牙当地人的嫉妒和反感。4.沟通原因。中国侨民绝大多数是近十几年来才移居西班牙的，他们在西班牙基本上还没有融入当地社会，绝大多数都不懂当地的西班牙语，沟通比较困难，对当地的法律和风俗习惯也不是很了解。这些都为当地人对中国鞋商的敌对情绪埋下了隐患。因此，中国鞋商应加强与当地的沟通和融合。无论对于中国还是欧洲来说，“温州”都是一个情感复杂的词汇。一方面，温州人创业的精明强干是举世闻名的；另一方面，温州人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也给社会带来了一些微妙的影响。比如，大名鼎鼎的“温州炒房团”所到之处，当地的房价立即涨声一片，又比如温州鞋在欧洲的大举进逼，甚至让鞋业大国意大利也感到了某种威胁。西班牙烧鞋事件不是一个简单的排华案例，而是有着复杂的经济背景。从2005年1月1日起，欧盟将取消从中国进口部分鞋类产品的配额，这意味着温州鞋将在欧洲获得更为广阔的市场空间，但与此同时，温州鞋与欧洲鞋的尖锐矛盾也必然在贸易、文化、种族等领域爆发。西班牙埃尔切市素有“欧洲鞋都”之称，但是温州鞋进入埃尔切之后，以飞快的速度发展起来，对当地的制鞋工业形成了客观威胁，温州商人断言，用不了多久，西班牙乃至欧盟的鞋类销售网络就有可能“大洗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温州鞋在欧盟不断遭遇不测事件。温州鞋之所以力压欧洲鞋，主要优势在于价格，据有关人士介绍，欧洲鞋平均价格是温州鞋的3到8倍，可以说，价格的巨大差异是欧洲鞋的不可承受之痛，而且这个痛点在很长时期里都难以治愈。不难想见，在市场手段无法抗衡温州鞋的情形下，贸易措施必然登场，如“贸易救济措施”调查的启动，就会对温州鞋产生重大负面影响。面对来自官方的贸易制衡和来自民间的非法抵制，一方面，中国政府应该采取必要的外交手段予以援助；另一方面，温州鞋业自身也要看到繁荣背后的危机，及早调整产业方向。温州鞋、中国鞋虽然具备价格优势，但在欧洲人的眼里，它们还是低档次的商品，不仅文化附加值很低，品牌认同程度也比较差，从长远来看，温州鞋的竞争力不容乐观，而面临的反倾销风险却非常之高。三、面对民间壁垒的对策在这次事件发生后，国内经济管理部门和有关企业一直在思考如何解破“民间壁垒”。在这方面温州的有关部门就鞋业作了一些有益的尝试。笔者认为应该从以下方面入手。1.成立商务协会，寻求外交保护在温商的记忆里烧鞋事件不是他们走出国门后遇到的第一起暴力事件。侨商普遍反映出了事情不知道怎么办。成立商务协会非常必要，它可以帮助中国鞋商加强与当地的沟通和融合，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如果有突发事件爆发，商务协会可以发动该地区华商团结起来，捐款请律师打官司。商务协会还可以向驻当地中国大使馆提出要求，包括严惩肇事者，赔偿一切经济损失，给予在当地经商中国公民同等竞争待遇等。西班牙暴力事件为中国外交政策提出了新的课题，即如何为中国企业保驾护航，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2.进行战略联盟，收购国外品牌从融入当地社会的角度考虑，华商和当地企业除了竞争关系，还应该加强合作，如果能和他们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就能实现双赢。收购国际著名品牌、在当地设工厂有利于解决当地人的排斥心理。温州哈杉鞋业的做法值得学习，短短几年，温州哈杉鞋业迈出了四大步：与意大利合作建立哈杉•威尔逊鞋类研发中心；收购意大利知名企业威尔逊制鞋公司；收购具有成熟销售网络的中国台湾立将贸易公司；在尼日利亚成立哈杉大西洋实业有限公司。2004年1月，尼日利亚政府宣布禁止进口包括哈杉男鞋在内的41种商品。尼日利亚在非洲是个人口大国，有1.4亿人口，是否拱手让出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年的市场？在这个问题上，哈杉作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在尼日利亚投资设厂。实际上尼日利亚的投资环境并不理想。3.融入当地社会，多行善事、造福一方在西班牙埃尔切市烧温州鞋暴力事件发生前，当地就有人发传单，呼吁当地老百姓行动，但华商们却一点都不知情，因此以后很有必要加强和当地政府和警方的合作。中国鞋在西班牙被焚烧，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中国的产品在国外的确很有竞争力，使得西班牙当地一些企业为此倒闭。但是，西班牙事件也侧面反映出中国的商人在当地只注意赚钱，没有搞好当地的公共关系，没有融入到当地主流社会。事实上，中国廉价的鞋进入到西班牙乃至欧洲，对降低当地物价和提高当地生活质量是有好处的，对失业的西班牙鞋厂工人而言，他们也是中国廉价产品的受益者。所以，我们应该通过各种办法来和当地民众进行沟通和交流，消除对方的敌意。同时，我们也应该要研究如何做到我们的出口能够和当地的生产商利益共享，这是我们目前碰到的一个新的国际贸易课题。应该注意的是，中国商人在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的同时，应该努力融入当地社会和文化，应该多行善事、造福一方，这样的主动回馈有助于缓和经济竞争导致的族群矛盾，树立自己的形象。这些其实都是很简单的道理，大家只要看看来华外资企业的做法，就应该很清楚了。4.走出温州模式低价竞争的误区温州模式的海外翻版，给我们带来新的课题，即究竟应该采取怎样的海外发展模式。从目前来说，温州模式把低成本的廉价市场价格竞争模式移植到海外，因为我们生产的是可以替代的产品，虽然现在只占到他们市场份额的20％，但这是暂时的数据，我们的市场份额还处在扩张阶段。这种对外的国际投资模式是有问题的，你如果生产可替代性的产品，就必须考虑和当地合资。但中国人不太喜欢和别人合作，这就存在某种问题。如果是开餐馆，可能问题不大，因为大家可以享受不同国家的文化。但温州的这种海外发展模式是关系到产业的发展，这对西班牙的当地制鞋工人来说，当威胁到他们的生存时，便引发了此次的焚烧暴力事件。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更应该搞技术竞争，搞品牌，搞不可替代的产业。这次事件发生后，我们虽然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但我们必须反思这种国内无序竞争的模式怎样去适应国际市场的竞争规则，我们必须改变策略。到2005年，欧盟还将取消对中国纺织品出口的配额限制，不排除到时在更多的欧盟国家出现针对华商的暴力事件。我们不能等事情发生以后才解决，应该主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企业首先应该做的就是走出低价竞争的误区，我们现在的产品出口价非常低，一方面是因为原材料成本和国外相比确实比较低；另一个原因就是企业老板过分压低了劳动力成本。有意识地提高劳动力价格除了对工人有好处，其企业同样也不吃亏（可以消除民工荒）。这样做既可以提高一点产品出口价格，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国内的购买力，在放慢一点出口的同时，增加了内需。现在，我们的企业热衷于出去“打仗”，互相压价，而国内许多老百姓却又买不起他们的产品，如何平衡发展应该是这些企业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