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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雷雨》赏析《雷雨》是曹禺的话剧代表作,也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典范之作。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湖北潜江人,出生于天津。主要作品有《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蜕变》、《家》、《明朗的天》、《黑字二八》、《王昭君》等。《雷雨》是曹禺的处女作和成名作。这是一部四幕戏,全剧共八个人物。周家的人物有周朴园、周蘩漪、周萍和周冲;鲁家则有鲁贵、鲁侍萍、鲁大海和四凤。《雷雨》中的戏剧冲突曹禺在《雷雨》中,描写五四以后一个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的黑暗生活,以封建家长和资本家的周朴园为中心,展开了他所直接和间接造成的各种复杂尖锐的矛盾冲突,揭露了旧中国的家庭和社会的罪恶。30年前,周朴园还是一个“大少爷”的时候,曾经勾引使女梅侍萍,后来为了要娶“一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将她和新生的第二个儿子赶出门去。18年前,他又娶了繁漪。繁漪不堪忍受他像“阎王”似的压迫和“监狱”似的家庭生活,3年前就和他的长子周萍发生恋爱。但是周萍像他父亲一样,不久就厌弃了她,又去勾引使女鲁四凤。同时,繁漪的儿子周冲也在爱着四凤。周朴园继续压迫繁漪,她就只好抓住周萍不放,而周萍却竭力逃避。繁漪就叫四凤的母亲来带走四凤,以此向周萍报复。梅侍萍后来嫁给鲁贵,生了四凤。因此,周萍和四凤原是异父同母兄妹,这种乱伦关系一经发现,家庭悲剧就无可避免地发生了。《雷雨》以周朴园和妇女尤其是劳动妇女的矛盾为主要矛盾,同时还表现了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阶级矛盾。周朴园一贯剥削工人,“发的是绝子绝孙的昧心财”。他曾经命令矿警打死了30多个矿工,罢工工人鲁大海前来和他交涉,他后来虽然知道鲁大海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但他终究毫不留情地镇压工潮,并将鲁大海开除。曹禺所要表现的这种生活过程,历时30年,而且关系如此复杂,斗争如此尖锐,那么他怎样将这些内容组织在一篇四幕剧中去,正如狄德罗所说,他怎样“由主题的中心直入,仔细分辨剧情开始的时机”呢?从舞台形象的塑造上说,近代话剧在时间和空间上比我国传统戏曲受到更大的限制。传统戏曲的演出,不需要近代话剧舞台上所应用的布景和幕,即使应用,总是带有虚拟性质,因此剧作家可以较自由地来处理他的内容,大致按照矛盾冲突的发展的自然程序,从头到尾表现出来。例如元代杂剧作家纪君祥在《赵氏孤儿》的楔子和五折戏中,从头至尾表现了历时20年的屠岸贾迫害赵盾祖孙三代以及赵氏孤儿为家族报仇的故事。曹禺当然不能再用这种结构,必须根据话剧舞台的条件采用新的方法,更紧凑更集中地来组织戏剧动作。他在《雷雨》中,将前后30年的旧中国家庭和社会的许多矛盾冲突集中在“一个初夏的上午”到“当夜两点钟的光景”的一天之内以及基本上在周朴园家的客厅来展开,他的这种苦心经营的结构艺术,主要是从欧洲的一些剧作家那里得到借鉴的。希腊悲剧作家,由于当时特殊的演出条件以及取材于观众早已熟知的神话传说,一般都从戏剧冲突的发展过程的中间或者将近结尾之处着笔,并不从头演起,而将过去情节由歌队歌唱出来。其后,易卜生继承并发展了希腊悲剧的结构特征,形成他那特殊的“回顾方法”,将过去的情节和现在的情节交织起来,以“过去的戏剧”来推动“现在的戏剧”,甚至在舞台上演出的戏剧只是过去的戏剧的结果。在《玩偶之家》中是如此,而在《群鬼》中尤为突出:集中在从上午到次日黎明的时间内所表现在舞台画面中的戏剧动作,不过是将近20年前所发生的事件的结果,“父亲造的孽要在儿女身上遭报应”,等到剧中人阿尔文太太说明她丈夫生前的许多荒唐行为并且指出正要结婚的欧士华和吕嘉纳原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之后,悲剧就立刻发生了。曹禺的《雷雨》在某些方面曾受到易卜生的《群鬼》的影响。但是我们应该看到,《雷雨》和《群鬼》的结构上的某些相似之处,并不是曹禺任意仿效易卜生,而主要取决于他自己的创作意图。曹禺所以要从30年前的矛盾着眼,而从一天之内的冲突落笔,我们应该从《雷雨》的主题思想来找到解释。在他看来,一切剥削阶级的罪恶,都有历史根源,而且愈来愈严重,因此只有从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才能彻底揭露旧中国家庭和社会制度的弊害,才能充分表现受害者的悲惨命运。这样描写,对于小说家来说并不算太困难,但是舞台的容量却有限度,因此对于曹禺来说,什么是《雷雨》剧情开始的最好时机,从30年前周朴园勾引和遗弃梅侍萍开始,还是从3年前周萍和繁漪发生不正常的恋爱开始,或者从现在开始,这是首先必须解决的问题。现在,他以“现在的戏剧”为主,而将“过去的戏剧”穿插其间以便产生推动作用,这个“剧情开始的时机”显然是十分有利于主题思想的表现的。可是这种结构方法却给剧作家带来一些困难,他一方面既要揭开现在的矛盾,另一方面又有许多前情必须逐步交代,因此他就必须苦心经营,巧作安排。曹禺先交代3年前的事,到第二幕才揭开30年前的帷幕,这样不但有条不紊,而且使矛盾冲突得到合理的发展。《雷雨》中的戏剧冲突所以如此尖锐复杂,原因在于剧中人物之间有阶级的对立和思想的分歧。曹禺非常熟悉这些人物的性格特征,并选择最好的时机从矛盾冲突中来表现人物性格。在开幕的那“一个初夏的上午”以前,所有人物像在生活中一样,都有各自的贯串动作。周朴园在3天前刚从矿上回来,正在设法镇压工人罢工运动。像父亲一样自私虚伪的周萍,为了摆脱繁漪,正想离家到矿上去。繁漪不甘忍受封建压迫,可是找不到出路因而采取个人主义的报复手段,为了破坏周萍和四凤的关系,早已通知四凤的母亲到周家来。那个天真幼稚而曾受到“五四”民主思想影响的周冲,正在爱着四凤。四凤两年没有看见母亲,听说她要来很高兴,可是想起自己和周萍的事又很着急。她父亲鲁贵是个卑鄙恶俗的奴才,想从女儿身上捞一笔钱。而在周家的门房里,工人代表鲁大海等着要见煤矿公司董事长周朴园。至于那个30年来含垢忍辱而善良正直的侍萍,本在济南一个学校里做女工,现在正坐火车赶来,她唯一的人生理想便是希望女儿不再蹈她的覆辙。我们从曹禺所设想的各个人物的贯串动作中可以看到,只有当剧作家对于开幕以前的人物的活动和经历等胸有成竹时,那么开幕以后的戏剧动作才能迅速展开。而所谓“剧情的开始”,并不如亚里斯多德所理解的那样,“指事之不必然上承他事,但自然引起他事发生者”亚里斯多德《诗学》第七章,人民文学出版社。。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剧作家所描写的不过是有着普遍联系而又自成首尾的某一片段而已。开幕之后,我们看到“在周宅的客厅里”,四凤在“滤药”,鲁贵在“擦着矮几上的银烟具”。这一场很长,其中穿插着鲁大海的上场和周冲的过场。作者在这第一场中,并不平铺直叙,而是通过鲁贵用威吓哄骗的手段向四凤要钱这一动作,表现了鲜明的父女两人的不同性格,而从性格的矛盾中,生动地交代了许多幕前情节。他在交代这些幕前情节时,没有脱离人物的性格,而将叙述和动作结合起来,这就使人不会感到沉闷,而在不知不觉中被逐步引导到戏剧冲突的中心。四凤所“滤”的“药”一直贯串在第一幕中,到第一幕快要结束时,曹禺通过周朴园强迫繁漪吃药这一生活细节,揭露了夫妻之间的深刻矛盾,表现了两个互相对立的性格。此外,正当鲁贵恬不知耻逼着四凤承认她和周萍的关系时,鲁大海突然上场,这一穿插在结构上具有重要意义。从另一方面说,鲁大海的上场可以使得父女两人那个场面富于变化因而更加紧张,而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于揭露了资本家周朴园和工人之间的阶级矛盾,展现了这个“体面”家庭的阶级实质和周萍的腐朽的精神面貌。至于周冲的过场,给他以后向母亲说明他爱四凤作了准备。但是鲁贵父女这个场面很长,占第一幕三分之一的篇幅,因此难免露出一些雕琢的痕迹——例如鲁贵过于唠叨,一再拦阻四凤送药上楼,曹禺自己后来甚至嫌它“写得嗦,不好”张葆华《曹禺同志谈剧作》,《文艺报》1957年第2期。。但是由于其中交代前情相当生动,各种矛盾的线索已开始交织起来,这一场戏颇能引人入胜。曹禺在这以后的几个场面中,一方面迅速发展矛盾冲突,一方面继续交代前情。《雷雨》既以描写这个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生活为主,作者就首先要着重表现四凤和繁漪、繁漪和周萍以及周朴园和繁漪之间的矛盾。周萍明天要离家到矿上去做事,这就使得早已存在的复杂矛盾更加尖锐化和表面化,而四凤和繁漪的命运,也将因此发生新的变化。周萍的这个决定,自然会使我们联想到许多问题:他为什么要走?那么四凤怎么办?繁漪的态度怎样?关于周萍明天要走这一情节,曹禺并不用简单的方法随便加以叙述,而是在四凤和繁漪的场面中结合人物的内心活动交代出来的,这就增强了戏剧的效果。繁漪是主妇而四凤是使女,但是两人都爱周萍,繁漪分明怀着敌意可又不便露出声色,因此吞吞吐吐地追问,而四凤却兢兢业业地故意回避,这是一场充满内心动作的戏,十分耐人寻味。繁漪和周萍过去的乱伦关系,系由周朴园间接所造成,而在现在的家庭生活中,他们之间的矛盾表现得很突出。因此,曹禺在第一幕中有必要描写这两个人的场面。一般剧作家,可能开门见山直接表现两人相见的场面,但是曹禺先写周冲向繁漪说明他爱四凤,然后再让周萍上场,因为有周冲在一起,两人谈话表面上装模作样,实际上皮里阳秋,而繁漪所说的“我怕你是胆小吧”和“这屋子里曾经闹过鬼”,已经是锋芒毕露,砭人肌骨。剧作家处理矛盾冲突的发展,应该根据生活逻辑,既要放得开,又能收得住。繁漪在名义上是周萍的母亲,这种暧昧关系当然不能随便公开,而她对于周萍的追求和周朴园对她的压迫,在程度上成正比例,只有当她继续受到压迫时,她才会一步紧一步抓住周萍不放。同时,曹禺在第一幕中所着重表现的是周朴园这个反面典型,因此,繁漪、周冲和周萍那个场面,从某方面说来,只是一个引子。周朴园以一个封建家长和资本家的姿态,出现在舞台上。曹禺从侧面描写他忙着会客,暗示他正在设法对付工潮,所以等他上场以后,就谈到矿上已经复工,鲁大海已被开除。他会见家里人,一点没有情感,而且看着表说,“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催着儿子说话,俨然一副从德国学来的资产阶级讲生意经的神气。他一见繁漪的面就说她有病,强迫她吃药,很冷峻地说:“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在这里就出现了第一幕的高潮。高潮是矛盾冲突发展的顶点,在每一阶段中都有一个顶点,每一幕的高潮再逐步上升,最后形成全剧的高潮而至解决。曹禺在这一高潮中,从正面和侧面揭露了周朴园对家庭的专制统治和对工人的残酷手段,因而使得戏剧动作更进一步地向前发展。戏剧动作在第二幕迅速发展。在侍萍上场以前,作者先写周萍和四凤之间以及周萍和繁漪之间的关系,这样可以使她在更加紧张的气氛中出现,形成一触即发之势。而侍萍的出现,使矛盾冲突更加尖锐复杂。在“现在的戏剧”开幕之后,通过侍萍揭开了“过去的戏剧”的帷幕,两者交织起来,戏剧动作于是逐步推向总的高潮。在这过程中,周朴园的罪恶彻底被揭发,我们还看到了由于他的罪恶,侍萍和四凤无辜遭受了悲惨的命运。曹禺在穿插侍萍这条线索时,在结构上显然是采用了希腊悲剧家所惯用的形式——“发现”和“突转”。亚里斯多德根据他对希腊悲剧的研究,指出“‘突转’与‘发现’是情节的两个成分”。他说:“‘发现’,如字义所表示,指从不知到知的转变,使那些处于顺境或逆境的人物发现他们和对方有亲属关系或仇敌关系。‘发现’如与‘突转’同时出现(例如《俄狄浦斯王》剧中的‘发现’),为最好的‘发现’。”亚里斯多德《诗学》第十一章。在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和《群鬼》的情节结构中,也有这两个成分。曹禺的《雷雨》中,有几重“发现”,侍萍发现周朴园,继而发现四凤的事,周萍和四凤发现兄妹关系,繁漪发现鲁妈就是侍萍,然后急转直下产生悲剧。侍萍自从30年前受到周家“大少爷”的欺侮之后,唯恐女儿再受到同样的不幸,所以一向不肯叫女儿到“大公馆”去当使女。假如她一到周家就听到繁漪劝她带走四凤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带走女儿,避之唯恐不及。她这一走,也就不会有所“发现”。因此,曹禺在她上场之前,事先作了这样安排:鲁贵上来告诉繁漪“鲁妈来了好半天啦”,同时又传周朴园的话要她去找“老爷的旧雨衣”。作者就这样将繁漪支出去,让侍萍上场有所“发现”之后,她再拿着雨衣进来,而这雨衣又成为侍萍和周朴园相会的一条线索。曹禺这种安排虽则未免过于纤巧,但是
本文标题:曹禺《雷雨》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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